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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著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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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亂語一通之後才恢覆清醒的我,當時想對著唐乾之三鞠躬的心都有了,不僅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還愈加覺得唐乾之令人動容。

我趕緊嬉皮笑臉的說道,“唐乾之,這個……您老大人不記小人過,對著你發脾氣是我不對,千不該萬不該,是我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千錯萬錯,全部都是我的錯,你就原諒我剛才幹的混蛋事兒,消消氣,好不好?”

喝了兩口水下去的唐乾之順了順氣,勉強通順的回了我一句,語氣並不惱怒,“是我自己不好,不該說那些混賬話的。明明好端端的,你倒是把我罵醒了,我怪你幹什麽。”

這樣的胸懷只能讓我越來越想挖個地縫兒鉆進去了,一切言語不能形容我當時的覆雜心情,所以我幹脆不多說了,岔開話題,“唐乾之,你現在嗓子還疼麽?”

唐乾之擺了擺手,指指喉嚨道,“那個已經好了,我現在就是咳嗽,咳咳!”

我先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這就不用再吃稀湯兒面包之類的軟東西了,弄得我們跟沒牙的小孩兒似的。那今天晚上我們去吃點兒什麽,就算我給你賠禮了,好不好?”我笑著看向唐乾之,一臉真誠的詢問道,“要不我多不好意思啊,多過意不去,你說是吧。”

唐乾之繼續左右小幅度的搖著他的左手的一根芊芊食指,“不知道,咳咳,你看著吧,我隨意。”

這倒像他,不是唐乾之本性裏是個甩手掌櫃,只是他不關心這些小事情,由著我隨便就是了,他總說,“我若是排了你不喜歡吃的東西,你就算不怨我,難道不會不開心麽。還是你自己怎麽高興怎麽來吧。”

我反問回去,“那你呢?你怎麽辦?我要是弄了你不喜歡的東西,你不也難受?”

“如果你高興,我為什麽要難受。”唐乾之輕描淡寫的態度更加令我折服,這種推己及人的精神,現在是越來越少了。唐乾之就是願意時時刻刻向著我,所以才把我慣得不成形,不然也不會對他那麽胡言亂語。

晚飯的時候我拉著唐乾之進了小飯館,依舊先是要了一煲粥,不過我這次換了新鮮的魚生粥。唐乾之表情古怪的看著我,“咳咳,這大六月天的……你確信叫我們喝這麽燙的粥?咳咳,你不怕燙掉嘴裏一層皮?”

這麽說倒也是,我趁著店主還沒吆喝出去,趕緊改口道,“換換換!不要粥了,太燙了。趕時間,吃不了,就要兩杯綠豆沙好了。”

老板趕緊對裏面的廚房招呼,“兩個綠豆沙!”我繼續點了兩道菜和兩碗米飯,唐乾之咳嗽了一聲,“綠豆沙不要冰的。”

我不解道,“不是你說天熱的嘛,幹嘛不喝冰?”

“你傻啊,咳咳,吃了米飯怎麽能吃太涼的東西?我怕你胃疼。”唐乾之說道,“小心著點兒,別以為自己是鋼筋鐵骨的,咳咳。”

我實在是笨的可以,也是夠疏忽大意了,唐乾之一直在咳嗽,不能吃涼的的,他就是以此為由推辭了班費買來的消暑冷飲的,可我卻忘記了。在此後的日子裏,由於唐乾之被這次咳嗽折磨的要死要活,他在最熱的夏天裏也能夠淡定的幾乎不碰冷飲,為的就是不再引起這種難治愈的痼疾。我對他的關心其實一直都不夠,即便再主動,我還是沒能對他最好,不然如此明顯的細節,我如何能夠視而不見。

我們和以前一樣,速度很快的吃完了飯,不像一般食客一樣天南地北的聊天扯淡,因為唐乾之會咳嗽,我連討論靈光突現的問題這種例行活動都免了。

飯後的我們趕回教室,唐乾之偶爾會低聲咳嗽一下,但是我感覺,他的狀態其實是在慢慢變好的,我對他的高考沖刺又充滿了十足的信心,其實那信心從來都在,只是時而被擔心搖擺了,叫我也不太肯定。

唐乾之哪裏有那麽容易倒下,雖然時不時的在咳嗽著,但是他依舊神采奕奕的坐在座位上,認認真真的做著高考的模擬試卷,背著他的錯題本和基礎知識的覆習重點,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好的地方,倒是我,隨著高考的倒計時只剩下個位數,心情越來越焦躁,毛毛的很不安。

我的憂慮突然膨脹到不像我自己,我對自己的鄙視無以覆加,我甚至需要唐乾之反過來的安慰,告訴我,什麽都不要怕,安心考試就好。

真是丟人啊,我沒病沒災活蹦亂跳的,還不如唐乾之呢。“人病則憂懼,憂懼則鬼出”,可是唐乾之現在什麽事情都沒有了,我的心怎麽就從肚子裏跑到了嗓子眼兒呢?

老師在臨考的時候吩咐著我們如何按照高考考場的要求布置著桌椅板凳,我在那一瞬間突然傷感到了極點,各種情緒決堤一般的噴湧,有一個女生幹脆撲倒好朋友的身上開始別離的抽泣,更是攪得我心慌慌。

我一定是在那一瞬間明白再見的意義的——唐乾之,這是我要永遠的和你說再見了嗎?這也就是說,無論我再怎樣的折騰糾纏,也再也不可能成為你的同學了嗎?

我不希望這樣,可是我沒辦法,我又不是神,如何能掌握別人的命運,我連我自己都管不好。高考是一場戰鬥不假,鹿死誰手並不一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十分殘酷。但是一樣動人心弦的卻是高考最大的懸念在於陰差陽錯的不確定性,多一分,少一分都是不同的命運結果。

你多做對了一道題,也許就離他不用那麽遙遠,一切都是嶄新的,好像很有希望,好像無盡可能;你多錯了一道題,或者就是一段新的緣分的開始,而過去,就會離你漸行漸遠,終於忘卻,終於不在。沒有人知道那些結果究竟是如何產生的,命裏有時終須有,一切都說不準,會不會在轉角遇見,會不會在路口分開,我們每個人都是牽線的木偶,茫然四顧,仿徨無措,然後在懵懵懂懂中走入人海,牽著的手或許被沖散,緊擁的懷抱或許被撞開,無緣無故的心可能會跳到一個節奏,八竿子打不著的故事也許有著一樣的結局。

但是,我不會傻到以為,唐乾之會和我再次相遇到同一個校園裏,我只是想到過去那個約定,那個或許並不是真的的傳言的下輩子在一起,唐乾之說過,只要我和他考入同一所城市的任意一所“211”的重點大學,他就答應陪我去紮耳洞的。我是很傷心,因為高中生活就要畫上句號了,可我更擔心,擔心自己萬一如果達不到那個水平,唐乾之就不答應我去,那可怎麽辦。

我們擺好了桌椅板凳之後,彼此對望看著自己熟悉了兩年半的教室,老師和同學,酸楚卻鬥志昂揚。這大約是哀兵必勝的節奏,老師在教室門口望了一眼之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要說些什麽長篇大論,可是最後開口也只說了一句,“嗯……都註意身體,打好最後一場仗!”

大家都點點頭,然後告訴老師最肯定的答案,或許是口是心非也說不定,但是誰在這個時候還說晦氣話呢,就是這麽個理兒,都已經到了最後關頭,還能說些什麽呢,說幾句吉利話還能討討口彩什麽的圖個喜氣,就算是積極的心理暗示,給自己、給同學打打臨陣磨槍的氣。

高考的前一天下午考場要戒嚴清場,所以在學校呆的最後一個上午裏,我叮了桄榔的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東西,倒是該扔的東西就隨手扔掉,而該保存好的細心收好,像高考準考證什麽的重要命根兒,自然是要裏三層外三層的放的穩妥。接著我背著很沈的書包對唐乾之招呼道,“嘿,你收拾好了沒有?我已經好了,等你啊。”

唐乾之有條不紊的站起身來,“不用了,我也好了,我們走吧。”

在校門口的時候我忍不住回望了進進出出了三個春秋的校門,雖然我始終沒能記住門衛大爺和保安大叔的面孔。

對著接近正午的陽光,眼睛有些酸疼的我深深的呼吸了幾次,原來自己覺得是一座圍城的地方好像永遠出不來的學校,其實不過就關了自己三年而已,就算想多呆也不可能的,如今把自己放了出來,就再也回不去了,這段緣分,也就算是盡了。

人來人往,緣起緣滅,學校一茬一茬的像種莊稼一樣的送走著一撥又一撥的學生,只在除了最後離別的時候收獲不依不舍的眼淚和惋惜,深深的眷戀在再也不見的時候,而在學生的成長過程中,得到無數劈頭蓋臉直指祖宗十八代的各種罵娘聲和對於無論做了什麽都會有人站出來潑上一盆狗血的必須默默承受。

因為我們都是在快畢業的時候才愛上學校的,都要畢業了才覺得學校的軟硬件設施一流,同學和睦老師負責,就像我們都是在快結束時才想要好好開始的,臨到高考的時候才後悔為什麽沒在高一好好學習,荒廢時間,罪無可恕。

看著自己的母校,我一時難過的不得了。我又一次愚蠢的證明了三年實在是一段太短的時間了,因為不珍惜,所以總是被懲罰,一旁的唐乾之顯得也很傷感,到底是離開。

離開了學校門口的熙熙攘攘的大街,依舊是那條我們走了三年的回家路,來時的風物和歸途的景致毫無差別,熟悉的事物都在,陌生的一切還沒來,可我和唐乾之這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偶爾說說天氣——說說七月份不變的驕陽似火只是為了打破尷尬,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談資,那個時候唐乾之的病情好了許多。雖然還是咳嗽,不過是斷斷續續的偶發罷了。

也做不出什麽表情,我幹幹的問他,“唐乾之……明天就要考試了……”

唐乾之肯定不會否認,“是啊,好好考。”

他對著我彎了彎嘴角,我的心就隨之向下墜了一份。我接著對他說道,“那你可要好好考……而且如果我考到了你說的學校,記得陪我去打耳洞噢。”

摸了摸自己耳唇的唐乾之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答應道,“知道了,你說了很多遍的,我怎麽會忘。再說了,難道我會失信於你麽。”

“那就好,”我放下心來,但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對唐乾之大聲說道,“但是,唐乾之,我告訴你!你絕對不可以為了我在考試的時候放水便宜別人,誰要你陪——我要是想,會自己考的和你一樣的!還有,考試的時候不許放水,報志願也不許胡來,你記住了沒有!”

“我又不傻,一輩子就這麽一次,”唐乾之白了我一眼,“這可是你說的,你說要自己考來陪我噢,我就等著你呢。咳咳,我肯定是全力以赴,這個你放心,你這麽相信我,我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聽到唐乾之的承諾我很安心,他也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兒戲大事的人,可是我怎麽都笑不出來,“唉……其實我也知道,我怎麽可能和你考到一樣的大學呢?你那麽優秀。我就是說說而已,不可能啦。其實,我覺得比我們不能在一起上大學更糟糕的事情,就是你沒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我倒是沒什麽,呸,我有事烏鴉嘴胡說八道了,我剛才什麽都沒有說,你也什麽都沒有聽到。”

唐乾之不理睬我最後的自言自語,只是說,“夏玖,別這麽說自己,你還可以做一匹黑馬啊。”

“黑馬?”我聽到這裏卻笑了,“這更不可能了,算了算了,我還是不要癡人說夢了,借您吉言得了。”

“怎麽不可能呢?只有想不到,沒有發生不了。”唐乾之對著我擺擺手,和以往一樣的告別,我們各回各家,“祝你成功,夏玖,再見。”

我對唐乾之笑著告別,心裏卻五味雜陳,那時候我在想,說什麽借口好讓人明白,我真的不想讓人知道,我是真的好想流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我們對於未知有無限的恐懼,但也隨之希望無限大;我們對於已知盡管並不擔心,卻也為沒有變數而絕望非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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